河南商報首席記者 

　　王俊偉/文

　　見習記者 王訪賢/圖

　　日子過得太快，我們很難再慢下來——除了堵車的時候。就連那老嫗過馬路，也得為綠燈讀秒。

　　城市走得很急，我們很難再找到那些殘存的記憶符號——除了那段堆砌的土城墻遺址。就連那本已高樓林立的城中村，也已在粉塵中湮滅殆盡。

　　但偶爾，也會有意外。

　　在鄭州那條車水馬龍的經三路上，在那個人們總是伸長了脖子翹首以待公交車的站臺后面，一間很不起眼的“人民理發(fā)店”，已經整整延續(xù)了63年。

　　【記憶】

　　老式鑄鐵理發(fā)椅

　　就著水管子洗頭

　　那“人民理發(fā)店”的招牌，純黑色字體書寫，以灰白色的板材為底色，不摻加任何多余的裝飾，完全是上個世紀的簡潔風格。

　　在那個年代，循著“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”的甜美歌聲，三兩個小伙，結伴走進理發(fā)店，每人理一個“三七分”，再上點摩絲，學著小虎隊的樣子，哼著“向天空大聲地呼喚，說聲我愛你；向那流浪的白云，說聲我想你”的輕快小調，帥得一塌糊涂，仿佛滿世界都是陽光和青春。

　　理發(fā)店不大，二十平方米左右，只有三張理發(fā)椅子。但店內至今還保留著那個時代的特色：笨重得不能升降的白色老式鑄鐵理發(fā)椅，還有掛在椅子后頭的蕩刀布，以及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使用的“紅燈”牌痱子粉盒，坐在高凳上伸著脖子就著水龍頭洗頭的顧客……沒有過多的裝修，倒有些刻意的簡樸。

　　【歷史】

　　63年的傳承

　　最早是家國營理發(fā)店

　　店主是47歲的徐璐，但是這間人民理發(fā)店比她還大16歲，有63年歷史了。最早的時候，它是一家國營理發(fā)店。

　　1954年，當省政府從開封搬遷到鄭州，國營的服務公司也應運而生，主要是提供理發(fā)、洗浴等生活服務。當時的人民理發(fā)店要比現(xiàn)在大得多，有二十多個師傅。

　　一位銀發(fā)蒼蒼80多歲的老太太正好來剪發(fā)。她是河南省人民醫(yī)院的退休職工，家就在附近，她說：“我從1957年開始就在這里理發(fā)了，以前醫(yī)院還發(fā)理發(fā)票哩。”

　　徐璐是土生土長的鄭州人，母親臨產前去醫(yī)院的路上生下了她，于是取名叫“璐”。所以一出生，徐璐就是城市戶口了，在那個年代叫做“吃商品糧的”。

　　別小看這國營人民理發(fā)店，就當年，如果你不是城市戶口，那就根本沒有進來上班的資格。“那時候有招工名額，我是經過考試、體檢才被招進來的，屬于國家工人。”徐璐說她總愛說“那時候”。“那時候”其實是1986年，她還是個16歲的小丫頭。

　　到了大約上世紀90年代，興起了承包，再到后來，就逐漸改制了，徐璐接了這理發(fā)店。“人民理發(fā)店”的店名，也一直沿用至今。

　　【顧客】

　　有人專程開車來

　　七八成都是男性

　　第一次看到“人民理發(fā)店”的顧客，不少人都會有兩個猜測：一是這個店理發(fā)的價格應該會比較便宜；二是覺得這個店的顧客應該都是中老年人。但他們都猜錯了。

　　雖然是一家老店，但人民理發(fā)店剪發(fā)的價格和很多社區(qū)理發(fā)店的價格差不多，剪發(fā)15元，說不上便宜也說不上貴。顧客倒也并不都是中老年人，徐璐說，老中青幼都有，附近的許多居民，一家?guī)状硕际沁@里的常客。

　　“有的還坐著車、打的，或者開著車來，還不夠他油錢呢，但是他喜歡，那就不計成本了。也許是喜歡這種發(fā)式？那他就是對這里情有獨鐘吧。”

　　顧客以男性為主，十個顧客中，有七八個都是男性。“就是來剪個發(fā)，刮個臉，采個耳，可能年輕的女顧客看了我這個店名，覺得不夠時尚。”

　　【堅守】

　　理寸頭、刮臉

　　她要守住老手藝

　　徐璐不愿意為了提高客單價，而犧牲掉她一直堅守的國營老店“人民理發(fā)店”招牌。她琢磨著，堅守這塊牌子，就是堅持住自己的風格。

　　她覺得理發(fā)和吃飯有一個相通的道理，大魚大肉吃的時間長了，還是會回頭吃吃雜面饃，理寸頭就是這家老店的優(yōu)勢。

　　除了寸頭，還有她津津樂道的“大刀刮臉”。時代變遷，如今還掌握著“大刀刮臉”技藝的理發(fā)師已經少之又少，很多顧客進到徐璐的店里，都不免感嘆一句：“終于找到一家會刮臉的。”

　　徐璐說：“刮臉不掙錢，三年前的時候，刮臉只收5塊錢，兩年前漲到8塊，目前也只收10塊錢，所以一方面很多年輕人都沒學過，另一方面很多店也不愿意干這活兒，如果刮不好，還可能會刮流血，劃不來。”

　　“刮胡子用碎刀，刮臉用長刀，以前的老師傅都講究，刮臉下來，81刀。以前，中老年人都喜歡刮臉。刮臉如清風拂面，長者一躺似神仙。”她說，以前男子刮臉，其實不亞于現(xiàn)在的女子美容，刮過之后，臉上的油、灰、死皮、鼻子兩邊的黑頭，統(tǒng)統(tǒng)都修掉了。

　　“這代代相傳的老手藝不能丟。”她總是念叨著這句話，“顧客能坐到我的椅子上，手扶在鐵扶手上，坐到這兒，刮臉刀沙沙一響，聽到這聲音，能回憶起二三十年前，或者是兒時的感覺，就像時光倒流一樣回到過去，能給顧客帶來這樣的感覺，是我最大的享受。”徐璐說。